一年中有兩天的晝夜是平分的,一天是春分,一天是秋分。過幾天就是秋分,從那天后,夜就一天天長了起來。晝夜雖有均等的時候,可那邊界卻總是模糊的很。江南的夏天總是特別的長,長到秋天至今都毫無存在感,夏日的夕陽也總是特別的美,到時間就染紅了半個天,那妃色、柿紅、退紅層層疊疊地渲染著,日夜就在這渲染中悄然交替。邊界,是留給人心的,一旦要準確標注出來,就很難。任何計時器都是相對的,不管是格林尼治的天文臺,還是故宮的日晷,都無法準備地定義出秋天是什么時候到來的。如同世間的很多問題,預制的只是人的推算和期盼,永遠不能預制真實的體會。
江南的秋分正是雞頭米上市的時候,江南人對它的珍愛,超過任何山珍海味,有它在,連大閘蟹都要排在后面。雞頭米,和蓮藕、荸薺、莼菜、水芹菜,茨菇、菱角、茭白,一起被稱為水八仙。中國人對八的數字,總是帶著一份敬畏心,冬天的粥是八寶粥,水邊的時鮮叫做水八仙,一個佛,一個道,都沾著仙氣。凡間的吃食,有著仙界的寓意,除了美味,人們總是想賦予食物更多的內涵,希望它們能帶來更好的運勢,日子也能越過越好。人總要有些期盼,除了日常的勞作外,好運是能改變生活的另一種動力。這種力量很微妙,看不見摸不著,但又確實存在,所以人們年復一年地去守候期盼著。
最好的雞頭米在蘇州,這個時節去蘇州,地道的蘇菜館子里定有這道糖水。看起來十分簡單,糖水雞頭米,灑上一把干桂花,或是再調進一點桂花蜜。它吃口軟糯,自帶一種清香。這種香和菱角一樣,淡雅的很,稍不留意很難覺察到。更重要的是,雞頭米上市時間也就半個月的樣子,很容易就錯過,一等又是一年。那半個月,蘇州的集市上常見賣雞頭米的攤頭,攤主一邊剝一邊賣,雞頭米有著堅硬的外殼,剝起來要費點功夫,需要帶一個銅指套。短小,粗壯,和《甄嬛傳》里那些娘娘們帶的甲套,完全不是一個概念。雞頭米老了后,就成了另一樣的東西,芡實,它堅硬適合磨成粉做糕,很多水鄉古鎮有賣芡實糕的,其實就是在云片糕里加入芡實粉,外觀看起來有些藕荷色,吃口其實沒什么太多的不同。芡實也可入藥,中藥鋪子里最見的藥材,在中醫看來它可以祛濕、補脾胃,是藥食同源的好代表。